据悉,前中国世界经济学会主席,前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余永定日前撰文指出,中国必须克服“投资依赖症” 。
目前中国经济面临的最严重问题是产能过剩。比如,中国粗钢年产能为10亿吨,但2012年总产量只有7.2亿吨,产能利用率为72%,而2012年钢铁业利润率只有0.04%。事实上,生产两吨钢所获得的利润,只能买一根棒棒糖。截至9月1日,中国500强企业平均利润率为4.34%,比2012年降低了0.33个百分比。
有人说,当前的产能过剩来自过去的过度投资;也有人认为,产能过剩是因为有效需求不足,而决策层的观点似乎是两者的折中。官方口径是中国的增长模式需要减少投资、增加消费,但并非所有中国经济学家都同意这一点。他们认为,资本存量是增长的关键因素,而中国的人均资本存量相对发达国家仍然很低,这意味着未来投资空间很大。
几十年来,中国投资增长率大幅高于GDP增长率。根据官方统计数字,中国的投资率已接近GDP的50%,资本效率随着资本规模的增加而逐步下降。如果把投资飞速增长造成的环境破坏考虑在内,中国的资本效率还会更低。
人力资本和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作用,不亚于实体资本和劳动。如果资源配置向实体资本的倾斜以破坏人力资本积累为代价——而后者又是充分消费的不可或缺的条件——经济增长就更有可能放缓而不是加快。因此,中国应该降低投资增长率,提高消费增长率,让投资率在更加可持续的水平上稳定下来。
当然,认为中国产能过剩反映的是有效需求不足,也不是完全错误的,然而有效需求来自何处?在这方面,中国钢铁业再次提供了很好的例子。尽管中国在钢生产方面并无比较优势,但仍建设了大约1000家钢铁厂,产出占了全球总产量的半壁江山。早在2004年,中国政府就试图降温过度投资,但由于基础设施投资和房地产开发带来的强劲需求,产出仍然增长迅猛,从当年的3亿吨增加到2012年的10亿吨。
中国的投资大体可分为三块:制造业、基础设施和房地产业。2008年底和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顶峰时,经济刺激带来的基础设施投资提升维持了产出增长。2010年,房地产开发投资取代了基础设施投资成为增长的主要动力。如今,基础设施和房地产都是中国增长的重要推动力。
中国确实需要更多的基础设施投资,特别是在电力、水电、交通、通信等方面,但投资节奏必须充分考虑金融约束。更重要的是,中国可以、也应该更多地投资学校、医院、养老院等社会基础设施。房地产投资则是另一回事。很难判断中国房地产泡沫的严重程度以及破灭时间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:中国在房地产开发上已经投资得太多了。中国人均收入不到6000美元,但中国房屋自有率高达90%左右,而美国还不到70%。中国人均住房面积为32.9平方米,而香港中等家庭住房面积才刚刚达到48平方米。中国有696家五星级饭店,另有500家在建。全球在建的10座最高建筑中,有5座位于中国,在笔者看来这只能用“疯狂”来形容。
中国经济正在被房地产投资绑架。一方面,中国不应该通过保持房地产投资的高增长率来解决产能过剩。社会住房项目投资值得欢迎,但目前占GDP高达10%-13%的房地产投资已经太高;另一方面,如果房地产投资增长回落,产能过剩就无法消除。这一两难凸显出中国所面临的结构性调整挑战,这也应该让投资者保持谨慎。
总而言之,有两点值得警惕:首先,与其他投资类型不同,房地产投资并不增加生产性资本存量,房子和高价耐久消费品之间并无根本不同;其次,在中国的统计数据中,总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显著高于总资本形成增长率。这表明固定投资的增长率数据可能夸大了资本存量积累的速度。因此,尽管中国政府应该坚决减少经济增长对投资的依赖,但动作必须非常谨慎。